一目連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中揮之不去。
「還好吧?」以津真天的聲音細小,「魂不守舍的。」
「不、沒什麼……只是有種曾經陪著誰一起完成委派。」
「曾經?在我之前?」
「……我不知道,就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成功驅趕滋擾村莊的弱小妖怪,以津真天梳理羽毛說:「你沒有了記憶?」
「沒有記憶……或者不曾擁有過?」
一目連茫然望著遠方,感覺告訴他每當完成委派都會有人和他拌嘴或者攙扶,然而記憶之中卻得不出任何答案。
「據說、有種妖怪可以讀取記憶……」以津真天猶豫了會繼續道:「只是那名妖怪不太好找到。」
「沒有擁有過的記憶就算讀取也是沒用吧?」一目連苦笑。
「我家的大人……以前曾經拿了『眼睛』和那名妖怪接觸過。」
「那是大人家族曾經退治妖怪後從對方身上摘取的東西……百年過去不曾腐爛令大人覺得噁心,私底下找了那名妖怪處理掉。」
「就大人所言……忘了事情但身體都會記下來的。」
「你別說出去,這是大人和我之間的祕密。」
眨著單目,一目連不經意地開口說:「你家大人還真是特別的陰陽師。」
「大人有潔癖又討厭骯髒的東西,相對地對漂亮的事物倒是很珍惜。」談起自己的陰陽師,以津真天的臉上頓時漾出笑容,「大人也提過你很漂亮,可惜是有了主人的式神,不然想和你締結契約。」
「漂亮嗎?算是稱讚吧。」一目連無奈地笑了幾聲,「差不多該回去報告了。」
「嗯、趕緊走吧……在這身羽毛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之前。」
回家後一目連反覆思考以津真天的話,要是真能碰到那名妖怪自己的煩惱肯定能獲得解答、反之要是沒辦法解釋又該怎麼辦?想到此莫名感到一陣焦慮。
瞥了眼待在自己身邊的風之龍神,試想對方可能知道什麼正要張嘴就被突如其來的搭話聲給打斷動作。
「啊!原來你們在這裡,晚餐準備好了。」陰陽師笑著繼續說:「用小紙人通知都沒出現,害我以為術式失敗。」
「抱歉、想事情太認真忘了大人的通知。」
「什麼事情重要到連晚餐都忘記?」陰陽師推著一目連往飯廳的方向,「要思考可以,等吃飽後!」
「那麼大人、在到達飯廳前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嗯?你說。」
「您有忘記某個重要的人的經驗嗎?」
陰陽師停下腳步認真思考,一段時間才苦惱的說:「唔……沒有。」
「好端端為什麼會問這個?」
「有個念頭告訴我忘了關於某個人的記憶……但無論反覆思考都想不起來。」一目連仔細感受心中的不安與焦躁,「對我而言似乎是很重要的人。」
「這樣啊……會不會是上次蜘蛛毒產生幻覺的後遺症?」陰陽師安慰道:「真感到煩惱明天去一趟寮辦如何?」
「您說後遺症嗎?我完全沒想到這點。」一目連恍然大悟。
「你中毒後昏睡那麼久、會不會把在成為我的式神之前的記憶和現在搞混?遇見你的時候沉睡了好一段日子。」
一目連想起和眼前喚醒自己的陰陽師見面之前,為了恢復拯救人類失去右眼導致力量盡失的部份、在變成廢墟的神社內陷入沉眠。
要是這麽看來陰陽師說的話是有可能的,可能是自己把過去和現在重疊在一起產生錯覺。
一想到此不禁鬆了一口氣,原來困擾自己的問題居然是這麽簡單的答案,早知道就該找陰陽師交談而不是獨自煩惱。
一目連一時間心情大好地反過來拉著陰陽師趕緊去享用晚餐,殊不知尾隨後的風之龍神神情複雜。
※ ※ ※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日子,一目連重複著每天幫忙委派的單純生活,偶爾會收到寮辦傳來類似土蜘蛛等級的危險任務,但是有了那次教訓應對起來也不至於生疏,和陰陽師挺過無數次驚心動魄的場面。
某個夜裡一目連沒理由的睡醒,有了意識後率先聽見外頭傳來滴答聲音,怕吵醒風之龍神小心拉開紙門,看似普通的下雨天卻有種難以述說的情緒,感覺告訴他在雨中曾經發生過事情。
注意到時候眼眶的淚水緩緩流下臉頰、落在地面化成另一種姿態,哭泣的具體理由無從得知、僅有聆聽降雨聲去舒緩和排解紛亂的心……就連什麼時候睡著都不清楚,只感覺有個熟悉氣息將他抱回棉被裡。
「誰……」
想看清對方而努力睜開眼睛反被手心給輕輕覆蓋,緊接而來的濃烈睡意再將他拉回去夢裡。
隔日一早,一目連當然沒有忘記深夜的事情,更能清楚感受到屋內確實存在著另一個氣息,隨著時間倒也殘留不多。
「大人?」
「龍,半夜的時候是誰跑進來?」
「半夜……會是賊嗎?」風之龍神直視著對方認真說:「照這樣子來說我會清醒才對。」
「不對,你沒感受到屋裡其他氣息嗎?」
「屋裡沒有您說的氣息啊?」
「怎麼會?」
「大人?您還好吧?」
「可是明明--」越來越搞不清楚是哪邊的問題,一目連張著嘴半晌終究是不再追究下去,「抱歉、可能是我睡昏了。」
「身體有不適務必說出來,大人。」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去和陰陽師會合吧,小紙人來通知了。」
「嗯、好。」
當天深夜裡一目連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的房裡被外人入侵過,對方厲害地連風之龍神都察覺不到。
到底是誰?
再度想起一直想不起來的人,如果說是沉睡前的記憶那為什麼現在全然記不起來?清楚自己就算在怎麼健忘也不會把重要的人給忘記,就可能是記憶方面被改動過。
怕吵醒風之龍神的小心離開房間,他決定趁現在開始尋找以津真天說的那名妖怪。
他想只要遇見對方,這些困惑肯定能解決。
※ ※ ※
隱瞞著大家透過各種方式取得妖怪可能出現的時間地點,一目連再次趁著夜深人靜出發,就前天那名戴著面具的狐妖所言,對方今晚出現的地方就在靠近山的地方。
為了今晚一目連特地準備容易嗜睡的食物給風之龍神,見對方熟睡選擇獨自尋找目標,在躍過數個屋頂後移動到村莊外的山腰處見到對方。
那是一名個子嬌小的女性妖怪,手裡正拾起一顆從眼窩脫落的眼球,四周橫躺著各種死狀悽慘的人們。
「美麗的眼睛啊……」妖怪頓了一下,隨即將視線朝向一目連,「有事嗎?」
「妳……殺了他們?」
「殺?」妖怪聽見後甜笑著,「如果說是呢?會像城裡那幫陰陽師一樣退治我?」
「退治是一定的但不是現在,我的出現是想請妳看看我的記憶。」
「幫你?」妖怪收起笑容打量起眼前出現的式神,「你的眼睛很美麗,彷彿碧綠色的寶石呀……能答應把剩餘眼睛給我作為交易的話,我就願意幫忙。」
「剩下……嗯,我答應妳。」
「放心,不會是現在取走、而是等到某一天……」妖怪表情滿意地渡步到一目連面前,「我是百目鬼,你呢?」
「一目連。」
「那麼就讓我看看你的內心、你的記憶。」
身體被百目鬼碰觸到的剎那體內有股躁動在流竄、隨後離開身體往對方的指尖流去,漸漸地眼前浮現很多近期發生的畫面,一張一張切換到了後頭出現的人影讓一目連瞪大眼睛。
大腦因為嗡嗡作響而痛苦地蹲了下來,失去的記憶隨著切換的畫面一點一滴流回腦中。
為什麼自己會忘記『他』?明明是很重要的夥伴。
一目連記得自己對下雨天有種特殊情緒,因為雨勢會讓他回憶起失去眼睛的那天。
人們的祈求著神明導致他失去一隻眼……付出後得到的是逐漸疏遠的人們。
然而他從來不怪罪他們的離開,畢竟人們是需要被保護的存在。
唯一只怪罪是自己太弱小。
那天和荒執行的委派是退治引起滂沱大雨的妖怪,任務內容十分吃力不討好但他們沒有怨言只想快點結束而行動。
雨勢沖刷使大地發出悲鳴,過多的雨水強迫溪水暴漲向外侵略,好不容易成功封印妖怪卻一時大意跌入水中。
那瞬間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一個悲傷但都是過去式的事,明明能靠自己的力量逃脫卻遲遲無法動作。
--或許就這樣沉入水中消散也不賴。
之後荒救了自己還賞了一個耳光,怒目而視的模樣他深深記在腦海中,當下更是久久才敢開口說聲抱歉。
模樣狼狽的回到陰陽師們的身邊,後頭更是四人一起去泡澡、喝熱湯去寒。
明明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會忘記?
記憶片段的回歸,除了荒以外他還忘了對方的陰陽師……一個很照顧他和主人的陰陽師。
威壓感倏地降臨讓他知道荒出現了,光是背對著就能想像對方露出生氣的表情。
「哎呀……這下子我也不好繼續逗留。說好的事情不能反悔哦,一目連。」百目鬼終究不是愛淌混水的妖怪,確認任務完全就趕緊全身而退。
現場剩下一目連以及聽見消息趕來的荒,風之龍神則待在對方背後發出哀鳴,看樣子荒會出現的原因和風之龍神脫離不了關係。
「沒想到你們聯手起來騙我……荒,我和你之間的記憶是不重要到能輕易捨去的?」
「看樣子都想起來了。」荒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高傲神情,但臉色卻不太好,「我不會為這些行為辯解,你愛怎麼想都隨便。」
「為什麼你能這麽冷淡去看待!」
「因為,情感是不需要的東西。」
紛亂的思緒再也壓抑不了,一目連忍不住地大吼:「你對我做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是想耍賴嗎!事情都做了最基本要負起責任!」
空氣瞬間凝結了,明明上一秒還處在隨時都在爆發的攻擊場面,下一秒卻因為這番話而鴉雀無聲。
「以為是作夢而這麽認為……只是夢怎麼可能會那麼有感覺,少騙我。」一目連平時講話很溫和此時卻也大聲許多,「荒!不准移開視線!」
趕緊跑到荒的面前阻止對方逃走,一目連已經不清楚到底是講出來太過羞恥還是生氣導致面紅耳赤。
「看著我!老說感情無用對我卻是矛盾,既然對我有感覺就誠實說出來!」
「夠了!」
「我--」
剩餘的話全被堵在嘴裡出不來,一目連睜大單目但沒有阻止荒親吻自己的舉動,反倒一個擁抱貼上去不讓人逃跑。
他不清楚荒到底背負著什麼,只希望能幫忙分擔。
「吶、不要繼續躲著我……實際情況我不懂但別老是一個人承擔。」
聞言荒一聲嘆息,「和我簽訂契約的陰陽師不在了。」
「咦?不在?」
「作為『祭品』的關係從世上消失了。」
「你說什麼……」這番話令一目連愣在原地。
通常需要祭品之力的是擁有力量強大的身份,不是傳說大妖就是--
「邪神!你這種難相處的式神居然是邪神!」
啪的一聲一目連摀著頭沉默了,一旁的風之龍神露出關愛眼神。
「……我的真實身份是來自高天原的神明。百年前和對方家族簽訂契約、以交換『祭品』為約定提供他們『預知』能力。」
「難不成你的陰陽師……」
「對。怕被寮辦察覺這份能力對外宣稱家族陰陽師天生壽命短為由隱瞞至今;消滅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情,有部份也和你家陰陽師有關係。」
「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完成『他』的願望。」
「『越是珍惜就越不希望看見對方難過落淚』的原因嗎?就算如此也……唉。」
「荒,別再丟下我。」主動牽起對方認真說:「就算我的力量很渺小,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讓我任性一次吧。」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嗯,我的選擇。」
若是為了你哪來的後悔?
當記憶選擇有了你。
※ ※ ※
隔天清早一目連向陰陽師坦白自己這一段時間做的事情,同時也從陰陽師的眼中讀到了悲傷的情緒。
原來在百目鬼看穿隱藏在咒術底下的真實記憶時,陰陽師被抹去的記憶一同回歸。
就算是成年人陰陽師的情感卻從不壓抑,痛失摯友而泣的模樣感染著一目連陪伴在旁安撫。
荒給了陰陽師一封信,信中內容充滿關心在裡頭,更解釋小時候他們就有一段緣份,礙於情勢緊迫來不及問出名字而深感遺憾,直到長大透過陰陽術才在偌大的平安京內找到人--然而當事人之一的陰陽師壓根忘了這段回憶,立刻遭受荒的眼神譴責。
最後,在荒的推薦下帶著他們一同投靠該陰陽師家族成為一份子,倒也間接實現了一目連的選擇。
「還好吧?」以津真天的聲音細小,「魂不守舍的。」
「不、沒什麼……只是有種曾經陪著誰一起完成委派。」
「曾經?在我之前?」
「……我不知道,就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成功驅趕滋擾村莊的弱小妖怪,以津真天梳理羽毛說:「你沒有了記憶?」
「沒有記憶……或者不曾擁有過?」
一目連茫然望著遠方,感覺告訴他每當完成委派都會有人和他拌嘴或者攙扶,然而記憶之中卻得不出任何答案。
「據說、有種妖怪可以讀取記憶……」以津真天猶豫了會繼續道:「只是那名妖怪不太好找到。」
「沒有擁有過的記憶就算讀取也是沒用吧?」一目連苦笑。
「我家的大人……以前曾經拿了『眼睛』和那名妖怪接觸過。」
「那是大人家族曾經退治妖怪後從對方身上摘取的東西……百年過去不曾腐爛令大人覺得噁心,私底下找了那名妖怪處理掉。」
「就大人所言……忘了事情但身體都會記下來的。」
「你別說出去,這是大人和我之間的祕密。」
眨著單目,一目連不經意地開口說:「你家大人還真是特別的陰陽師。」
「大人有潔癖又討厭骯髒的東西,相對地對漂亮的事物倒是很珍惜。」談起自己的陰陽師,以津真天的臉上頓時漾出笑容,「大人也提過你很漂亮,可惜是有了主人的式神,不然想和你締結契約。」
「漂亮嗎?算是稱讚吧。」一目連無奈地笑了幾聲,「差不多該回去報告了。」
「嗯、趕緊走吧……在這身羽毛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之前。」
回家後一目連反覆思考以津真天的話,要是真能碰到那名妖怪自己的煩惱肯定能獲得解答、反之要是沒辦法解釋又該怎麼辦?想到此莫名感到一陣焦慮。
瞥了眼待在自己身邊的風之龍神,試想對方可能知道什麼正要張嘴就被突如其來的搭話聲給打斷動作。
「啊!原來你們在這裡,晚餐準備好了。」陰陽師笑著繼續說:「用小紙人通知都沒出現,害我以為術式失敗。」
「抱歉、想事情太認真忘了大人的通知。」
「什麼事情重要到連晚餐都忘記?」陰陽師推著一目連往飯廳的方向,「要思考可以,等吃飽後!」
「那麼大人、在到達飯廳前能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嗯?你說。」
「您有忘記某個重要的人的經驗嗎?」
陰陽師停下腳步認真思考,一段時間才苦惱的說:「唔……沒有。」
「好端端為什麼會問這個?」
「有個念頭告訴我忘了關於某個人的記憶……但無論反覆思考都想不起來。」一目連仔細感受心中的不安與焦躁,「對我而言似乎是很重要的人。」
「這樣啊……會不會是上次蜘蛛毒產生幻覺的後遺症?」陰陽師安慰道:「真感到煩惱明天去一趟寮辦如何?」
「您說後遺症嗎?我完全沒想到這點。」一目連恍然大悟。
「你中毒後昏睡那麼久、會不會把在成為我的式神之前的記憶和現在搞混?遇見你的時候沉睡了好一段日子。」
一目連想起和眼前喚醒自己的陰陽師見面之前,為了恢復拯救人類失去右眼導致力量盡失的部份、在變成廢墟的神社內陷入沉眠。
要是這麽看來陰陽師說的話是有可能的,可能是自己把過去和現在重疊在一起產生錯覺。
一想到此不禁鬆了一口氣,原來困擾自己的問題居然是這麽簡單的答案,早知道就該找陰陽師交談而不是獨自煩惱。
一目連一時間心情大好地反過來拉著陰陽師趕緊去享用晚餐,殊不知尾隨後的風之龍神神情複雜。
※ ※ ※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日子,一目連重複著每天幫忙委派的單純生活,偶爾會收到寮辦傳來類似土蜘蛛等級的危險任務,但是有了那次教訓應對起來也不至於生疏,和陰陽師挺過無數次驚心動魄的場面。
某個夜裡一目連沒理由的睡醒,有了意識後率先聽見外頭傳來滴答聲音,怕吵醒風之龍神小心拉開紙門,看似普通的下雨天卻有種難以述說的情緒,感覺告訴他在雨中曾經發生過事情。
注意到時候眼眶的淚水緩緩流下臉頰、落在地面化成另一種姿態,哭泣的具體理由無從得知、僅有聆聽降雨聲去舒緩和排解紛亂的心……就連什麼時候睡著都不清楚,只感覺有個熟悉氣息將他抱回棉被裡。
「誰……」
想看清對方而努力睜開眼睛反被手心給輕輕覆蓋,緊接而來的濃烈睡意再將他拉回去夢裡。
隔日一早,一目連當然沒有忘記深夜的事情,更能清楚感受到屋內確實存在著另一個氣息,隨著時間倒也殘留不多。
「大人?」
「龍,半夜的時候是誰跑進來?」
「半夜……會是賊嗎?」風之龍神直視著對方認真說:「照這樣子來說我會清醒才對。」
「不對,你沒感受到屋裡其他氣息嗎?」
「屋裡沒有您說的氣息啊?」
「怎麼會?」
「大人?您還好吧?」
「可是明明--」越來越搞不清楚是哪邊的問題,一目連張著嘴半晌終究是不再追究下去,「抱歉、可能是我睡昏了。」
「身體有不適務必說出來,大人。」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去和陰陽師會合吧,小紙人來通知了。」
「嗯、好。」
當天深夜裡一目連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的房裡被外人入侵過,對方厲害地連風之龍神都察覺不到。
到底是誰?
再度想起一直想不起來的人,如果說是沉睡前的記憶那為什麼現在全然記不起來?清楚自己就算在怎麼健忘也不會把重要的人給忘記,就可能是記憶方面被改動過。
怕吵醒風之龍神的小心離開房間,他決定趁現在開始尋找以津真天說的那名妖怪。
他想只要遇見對方,這些困惑肯定能解決。
※ ※ ※
隱瞞著大家透過各種方式取得妖怪可能出現的時間地點,一目連再次趁著夜深人靜出發,就前天那名戴著面具的狐妖所言,對方今晚出現的地方就在靠近山的地方。
為了今晚一目連特地準備容易嗜睡的食物給風之龍神,見對方熟睡選擇獨自尋找目標,在躍過數個屋頂後移動到村莊外的山腰處見到對方。
那是一名個子嬌小的女性妖怪,手裡正拾起一顆從眼窩脫落的眼球,四周橫躺著各種死狀悽慘的人們。
「美麗的眼睛啊……」妖怪頓了一下,隨即將視線朝向一目連,「有事嗎?」
「妳……殺了他們?」
「殺?」妖怪聽見後甜笑著,「如果說是呢?會像城裡那幫陰陽師一樣退治我?」
「退治是一定的但不是現在,我的出現是想請妳看看我的記憶。」
「幫你?」妖怪收起笑容打量起眼前出現的式神,「你的眼睛很美麗,彷彿碧綠色的寶石呀……能答應把剩餘眼睛給我作為交易的話,我就願意幫忙。」
「剩下……嗯,我答應妳。」
「放心,不會是現在取走、而是等到某一天……」妖怪表情滿意地渡步到一目連面前,「我是百目鬼,你呢?」
「一目連。」
「那麼就讓我看看你的內心、你的記憶。」
身體被百目鬼碰觸到的剎那體內有股躁動在流竄、隨後離開身體往對方的指尖流去,漸漸地眼前浮現很多近期發生的畫面,一張一張切換到了後頭出現的人影讓一目連瞪大眼睛。
大腦因為嗡嗡作響而痛苦地蹲了下來,失去的記憶隨著切換的畫面一點一滴流回腦中。
為什麼自己會忘記『他』?明明是很重要的夥伴。
一目連記得自己對下雨天有種特殊情緒,因為雨勢會讓他回憶起失去眼睛的那天。
人們的祈求著神明導致他失去一隻眼……付出後得到的是逐漸疏遠的人們。
然而他從來不怪罪他們的離開,畢竟人們是需要被保護的存在。
唯一只怪罪是自己太弱小。
那天和荒執行的委派是退治引起滂沱大雨的妖怪,任務內容十分吃力不討好但他們沒有怨言只想快點結束而行動。
雨勢沖刷使大地發出悲鳴,過多的雨水強迫溪水暴漲向外侵略,好不容易成功封印妖怪卻一時大意跌入水中。
那瞬間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一個悲傷但都是過去式的事,明明能靠自己的力量逃脫卻遲遲無法動作。
--或許就這樣沉入水中消散也不賴。
之後荒救了自己還賞了一個耳光,怒目而視的模樣他深深記在腦海中,當下更是久久才敢開口說聲抱歉。
模樣狼狽的回到陰陽師們的身邊,後頭更是四人一起去泡澡、喝熱湯去寒。
明明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會忘記?
記憶片段的回歸,除了荒以外他還忘了對方的陰陽師……一個很照顧他和主人的陰陽師。
威壓感倏地降臨讓他知道荒出現了,光是背對著就能想像對方露出生氣的表情。
「哎呀……這下子我也不好繼續逗留。說好的事情不能反悔哦,一目連。」百目鬼終究不是愛淌混水的妖怪,確認任務完全就趕緊全身而退。
現場剩下一目連以及聽見消息趕來的荒,風之龍神則待在對方背後發出哀鳴,看樣子荒會出現的原因和風之龍神脫離不了關係。
「沒想到你們聯手起來騙我……荒,我和你之間的記憶是不重要到能輕易捨去的?」
「看樣子都想起來了。」荒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高傲神情,但臉色卻不太好,「我不會為這些行為辯解,你愛怎麼想都隨便。」
「為什麼你能這麽冷淡去看待!」
「因為,情感是不需要的東西。」
紛亂的思緒再也壓抑不了,一目連忍不住地大吼:「你對我做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是想耍賴嗎!事情都做了最基本要負起責任!」
空氣瞬間凝結了,明明上一秒還處在隨時都在爆發的攻擊場面,下一秒卻因為這番話而鴉雀無聲。
「以為是作夢而這麽認為……只是夢怎麼可能會那麼有感覺,少騙我。」一目連平時講話很溫和此時卻也大聲許多,「荒!不准移開視線!」
趕緊跑到荒的面前阻止對方逃走,一目連已經不清楚到底是講出來太過羞恥還是生氣導致面紅耳赤。
「看著我!老說感情無用對我卻是矛盾,既然對我有感覺就誠實說出來!」
「夠了!」
「我--」
剩餘的話全被堵在嘴裡出不來,一目連睜大單目但沒有阻止荒親吻自己的舉動,反倒一個擁抱貼上去不讓人逃跑。
他不清楚荒到底背負著什麼,只希望能幫忙分擔。
「吶、不要繼續躲著我……實際情況我不懂但別老是一個人承擔。」
聞言荒一聲嘆息,「和我簽訂契約的陰陽師不在了。」
「咦?不在?」
「作為『祭品』的關係從世上消失了。」
「你說什麼……」這番話令一目連愣在原地。
通常需要祭品之力的是擁有力量強大的身份,不是傳說大妖就是--
「邪神!你這種難相處的式神居然是邪神!」
啪的一聲一目連摀著頭沉默了,一旁的風之龍神露出關愛眼神。
「……我的真實身份是來自高天原的神明。百年前和對方家族簽訂契約、以交換『祭品』為約定提供他們『預知』能力。」
「難不成你的陰陽師……」
「對。怕被寮辦察覺這份能力對外宣稱家族陰陽師天生壽命短為由隱瞞至今;消滅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情,有部份也和你家陰陽師有關係。」
「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完成『他』的願望。」
「『越是珍惜就越不希望看見對方難過落淚』的原因嗎?就算如此也……唉。」
「荒,別再丟下我。」主動牽起對方認真說:「就算我的力量很渺小,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讓我任性一次吧。」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嗯,我的選擇。」
若是為了你哪來的後悔?
當記憶選擇有了你。
※ ※ ※
隔天清早一目連向陰陽師坦白自己這一段時間做的事情,同時也從陰陽師的眼中讀到了悲傷的情緒。
原來在百目鬼看穿隱藏在咒術底下的真實記憶時,陰陽師被抹去的記憶一同回歸。
就算是成年人陰陽師的情感卻從不壓抑,痛失摯友而泣的模樣感染著一目連陪伴在旁安撫。
荒給了陰陽師一封信,信中內容充滿關心在裡頭,更解釋小時候他們就有一段緣份,礙於情勢緊迫來不及問出名字而深感遺憾,直到長大透過陰陽術才在偌大的平安京內找到人--然而當事人之一的陰陽師壓根忘了這段回憶,立刻遭受荒的眼神譴責。
最後,在荒的推薦下帶著他們一同投靠該陰陽師家族成為一份子,倒也間接實現了一目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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